日前，上海开放大学家政专业的首批本科生举办了一场毕业典礼，95位同学在过去五个学期里半工半学，修完了家政学专业的所有课程，正式毕业。47岁的许彩荣从事涉外家政，通过了英语3级考试后，她成为了家政学专业为数不多获得学士学位的毕业生。从初二辍学到成为大学生，一路走来，许彩荣也利用业余时间考取了各种职业资格证，许彩荣说，按照市场价，涉外家政服务费用每小时50元至80元，月薪近2万。
图源：受访者供图2021年3月，上海开放大学在国内成人高校中率先开设家政学本科专业，共招收140名学员，其中半数是从事家政服务的“70后”。上海开放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芦琦说，“家政学是一个长期被误解的专业，我们的目标不是培养大学生去当保姆，而是把保姆培养成大学生。”
“你这么大年纪了，还读什么书？”从报读家政学专业那天起，相似的质疑就环绕在万金枝的身边，朋友们觉得她“好奇怪”。自2003年跟着老乡从湖南到上海，53岁的万金枝已经在家政行业摸爬滚打17年，做过钟点工、月嫂、育婴师。“没什么文化，只能做这个。”她自幼是孤儿，在政府的帮助下读到小学毕业，但面对上海这座大都市，她总感觉自卑。“小时候没机会读下去，我做梦都在上学。”在梦里，万金枝时常变成女儿的同班同学，两人一起上学。直到48岁时，听说有面向成人的家政学专业，万金枝兴奋不已，“无论能不能毕业，我一定要参与。”2018年，她先报读了上海开放大学的家政学专科，毕业后又成为该校首届家政学本科生。对于盛皋燕来说，家政学专业则意外成为她从家庭迈向社会的勇敢一步。盛皋燕中专毕业，早早结婚生子，成为一名全职妈妈，每天的生活围着女儿转。起初，她之所以报读家政学专科，也不过是“想为女儿多做一些好吃的。”可是，专科学习颠覆了她对家政的刻板印象：“家政不仅是烧菜、保洁，还有插花、收纳等更广泛的内容，包罗万象。”女儿读大学后，凭借家政专科学习到的知识和技能，盛皋燕在附近幼儿园找到一份保育员的工作，这也是她十几年来的第一份工作。为了“更系统的学习，再上一个层次”，她又报读了家政学本科，可仍没逃脱家人的怀疑和嘲讽：“家政有什么好学的？学出来还是干保姆。”
过去，做家政阿姨的孙明芳也曾觉得“做家政低人一等”保姆，但接受家政学本科系统教育后，自我认知悄然转变，“现在，我知道我是凭自己的劳动来争取我的薪资，和客户之间是完全平等的。”学业梦圆贝搏体育，万金枝也因此重拾自信。在本科教育中，她第一次接触英语和计算机，“女儿教我，我怎么也学不会，被说哭好几次，气自己怎么这么笨。”为了攻克面前的高山，每到周末，她常从早上5点学到凌晨1点，期末考试终于合格，也成功越过了内心的千沟万壑。在工作中母婴，她觉得本科教育让自己有了选择的权力：“随着我们素质的提升贝搏体育，客户会选择优秀的阿姨，我们也会选择优质的客户”。
孙明芳 图源：受访者供图另一些变化正渗入她们的家庭和周边。孙明芳对心理学课上学习的非暴力沟通印象深刻，“比如，工作一天回家，看到没人烧饭就说，‘这时候了，怎么还没烧饭？’，家人听了肯定不舒服。”如今，她开始尝试减少这种暴力倾向的语言，改变了和丈夫的沟通方式。理论知识的学习让初中辍学的许彩荣学会换位思考，“看问题有了不同角度”。47岁的她和25岁的儿子开始像朋友一样相处，“他会教我英语，平时也很牵挂我的学习情况。”成本核算、边际效应、消费者行为理论……当盛皋燕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，这些专业词汇也改变了家人朋友对家政的看法：“一些人说也想来修个第二学历。”
只是，两年半下来，能成功获得学士学位证书的人，寥寥无几。时间不够是她们共同的困扰，英语则是最大的拦路虎。39岁的蔡俊英是住家育儿嫂，做六休一，通常从早上六点起床后要忙到晚上九点半才结束，只有中午宝宝睡午觉，她才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自己支配。自报读家政学本科专业起，蔡俊英常学到深夜12点，她强迫自己每天打卡记单词，从初高中最基础的内容一直背到学位英语的单词表，但最终仍没考过英语三级贝搏体育。许彩荣从事涉外家政，这些年，每天往返雇主家的地铁上，她都在学英语。她的手机上布满了各种英语学习软件，“在百词斩背单词，在喜马拉雅听英语课，在英语流利说练口语……”为了学习英语，她还在家里四处填满英语标签。最终，47岁的她在去年通过英语三级考试，成为家政学专业为数不多获得学士学位的毕业生。
许彩荣的学习记录 图源：受访者供图从初二辍学到成为大学生，一路走来，许彩荣也利用业余时间考取了各贝搏体育种职业资格证，包括家政执业资格证、育婴师、母婴贝搏体育护理、养老护理、艺术插花等等，薪资逐步提升。许彩荣说，按照市场价，涉外家政服务费用每小时50元至80元，月薪近2万。过去十年，蔡俊英也考取了催乳师、营养师、早教师等职业资格证书，月薪从最初的五千元涨到现在的一万五六千。
同班的袁谋福开过家政公司，已在上海家政服务行业深耕15年。他说，现在，在上海，像蔡俊英、许彩荣这样的高端家政人员缺口很大，“好的阿姨排单可以排到半年以后，本科毕业后，基本工资可以开到近两万元。”据上海市家庭服务业行业协会的测算，上海市家政从业人员约75万人，其中持有大专及以上学历证书的不足5%，涉外家政、家政管理、管家等高端家政服务人员缺口约3万人。在今年3月召开的亚太金融论坛上，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陈文玲也表示贝搏体育，中国现在家政服务人员缺口达2000万，特别是高端服务人员供给严重不足。
7月13日，商务部等16部门印发《2023年家政兴农行动工作方案》。其中提出实施家政服务员技能升级行动，培养一批专业化的家政服务人才；鼓励高校毕业生创办家政企业，符合条件的按规定给予一次性创业补贴、社保补贴。采访中，这些成为大学生的家政从业者都对行业的未来抱有美好期许。“拥有系统学习经历和本科文凭后，自然会爆发出创业的热情贝搏体育。”眼下，袁谋福创业的新方向是做家政基础数据服务，“通过数据的收集整理，为客户提供更精准的家政服务，也能进一步预判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。”如今，万金枝有了新梦想。在远期规划中，她打算利用所学创办一家养老机构，给乡村里没人照料的留守老人提供家政、养老服务。
